在我的记忆深处,姥爷总是一脸严肃,他的嘴里常常吐出一些斥责我的话语,可那背后的深情,却如同涓涓细流,在岁月的长河中静静流淌,滋润着我的心田。

小时候,我在姥爷家长大,那里的小院子充满生机。姥爷在院子里种了葡萄树,每到夏天,一串串绿葡萄挂满枝头。

那是一个酷热的夏天,我和小伙伴们在外面玩耍时,看到了电视里卖葡萄换钱的情景,心里便痒痒起来。回到姥爷家看到葡萄树上挂满了翠绿的葡萄,我突发奇想,心想这些葡萄肯定也能卖个好价钱。于是,我搬来小板凳,拿了剪刀,趁姥姥姥爷午睡的时间疯狂地剪起葡萄来。我把一串串尚未成熟的绿葡萄剪下来,装了满满一筐子。

姥爷听到动静从屋里走出来,看到我干的蠢事,他的脸瞬间变得乌云密布。他一把夺过我手中的篮子,生气地骂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糊涂!这些葡萄还没熟呢,你怎么就这么糟践!”他的声音在院子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含着愤怒。

我被姥爷的骂声吓了一跳,但想到自己满心的计划被打乱,还被人这样斥责,心中涌起一股委屈和不满。我不顾姥爷还在生气,气呼呼地把筐子从姥爷手里抢回来,转身就往院子外面跑。

姥爷在后面大声喊着我的名字,让我回来。我根本不听,一直跑到了外面的小路上。跑着跑着,我突然听到姥姥焦急的声音。她担心我出事急忙追了出来。姥姥年纪大了,平时腰就不太好,这一着急就摔了一跤。我心急如焚地跑回姥姥身边,看到姥姥摔倒在地,我一下子愣住了。姥姥却顾不上自己的狼狈,只是紧紧地拉着我,让我赶紧回家。我跟姥姥回到家后,姥爷还在生着气。但看到姥姥的样子和姥爷眼中的担忧,我的心里五味杂陈。

后来我才明白,姥爷当时骂我是为我好。那还未成熟的葡萄卖不了钱不说,还会破坏葡萄树的生长。姥爷对我的责骂,是他对我不懂事行为的不满,更是对我未来的担忧。

记得有一次,我在院子里玩皮球。姥爷刚刚在院子的角落里整理他那些宝贝花草,他叮嘱我不要把球踢到花盆那儿去,不然会把花盆弄倒,花也会受损。

可我玩得正起劲儿,哪顾得上那么多,一个大力抽射,皮球直直地朝着一盆盛开的月季花飞去。“哗啦”一声,花盆碎了一地,月季花也被砸得七零八落。

姥爷听到声音,急忙从角落里走过来。他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眼睛里像是燃烧着火焰,大声地骂道:“你这孩子,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不要在家里玩皮球吗?你看你干得好事!”他边说边捡起地上的皮球,用力地拍了几下。我站在那里,吓得不敢出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觉得姥爷好凶。

小时候,我仗着姥姥姥爷疼爱我,总是闯祸,把好好的窗帘剪一个大洞做裙子,把新新的枕头剪来做沙包,每天踩着缝纫机装裁缝。在厨房里瞎害,几岁就和面做饭,把自己整成小黑炭。削土豆把手削了,还弄丢了姥爷心爱的自行车,不敢回家。

我在姥姥姥爷家享尽了福气,是那个看起来很凶的姥爷给我买了第一盘磁带、买了第一个宠物精灵、买了第一辆四驱车……好多没实现的愿望,都是姥爷给我实现的。

姥姥家总会在炕毡下给我压下数不尽的零花钱,总有热气腾腾的饭在等我,总有期盼的眼神在等我回来……

我知道,姥爷嘴上虽然在骂我,但他的心里满满的都是对我的爱。那是一种不善于用甜言蜜语表达的爱,一种通过严格要求、关心叮嘱和殷切期望来传递的爱。

如今,姥姥姥爷离开了我,那些曾经让我觉得害怕的斥责声,如今都化作了我最温暖的回忆。□杨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