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载悠悠宥州城

来源:鄂尔多斯日报 编辑:马慧博 发布时间:2024年07月04日 09:26: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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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光剑影,战马嘶鸣,尘土飞扬,天昏地暗……宥州城里,随着历史更迭,一场场大战轮番上演。

千年岁月,有多少战争消失在历史的尘烟之中,宥州城见证了多少英雄豪杰的崛起与陨落,也见证了多少民族的融合与变迁。它不仅是一座城池,更是一段历史的见证者,一段传奇的延续。现在,宥州城早已变成了残垣断壁湮没于荒草之间。

宥州,始制于唐开元二十六年(公元738年)。史书记载,开元九年,居住这一代的胡人康待宾起兵反唐,唐王朝在镇压叛乱后,将参与者疏散到江淮诸州,但这些被迫迁徙的民众世代游牧为生,不习惯中原的农耕生活,他们日夜思恋故土,强烈要求返回故乡原籍。于是,开元二十六年,唐王朝命宰相牛仙客在鄂尔多斯新设置一州为宥州,安置从江淮地区返回的民众。

现存的宥州古城建于唐元和十五年(公元820年),距今已有一千二百多年的历史,城址位于鄂尔多斯西南端鄂托克前旗城川地区。以夯土建成的古城瓮城城墙而今仍兀立于地,东、南、西三面分别有城门,北边有敌楼,城墙之上有角楼和马面等防御设施。穿过瓮城,进入城内,殿堂的痕迹依稀可辨,城池的原貌已然不再。城外,一条浅沟绕城而过,是护城河的故道。

鄂尔多斯自古以来为北方草原和中原地区的自然通道。宥州就是在安置突厥胡人的六胡州基础上建立,唐“大历十才子”之一的李益曾有“六州胡儿六藩语,十岁骑羊逐沙鼠”的诗句,描绘了杂居在这里的各个民族安居乐业的情景。《州府元龟》也记载:“藩汉非常快活,甲兵休息,互市交通。国家买突厥羊马,突厥将置国家彩帛,彼此丰足,皆有便宜。”遥想当年,驼铃阵阵,商旅往来,每当夜晚,玉笛轻吹,胡笳高亢,草原一片祥和热闹。

宥州古城历史悠久,加之深厚的“古钱币文化”,受到海内外的广泛关注。城内出土的古币中,从西汉到西夏、金代的古币均可见到,但却没有元、明两代的古币,以唐、宋的古币为最多,其中,唐代“开元通宝”和宋代“太平通宝”“宣和通宝”“皇宋通宝”“圣宋元宝”等古币是稀世珍宝,对研究中国古代的社会发展情况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站立于至今仍显高大的城墙之上,四下望去,天地苍茫,忽觉车辚辚马萧萧,历史的某一瞬间在眼前闪过。

大唐开元九年三月中,一封来自边关的军报被十万火急送到了长安,一路快马加鞭,一直送到了延英殿。

“二月底,康待宾联络安慕容、何黑奴、石神奴、康铁头等部起兵反唐,占据长泉县,自称叶护……”信使嘴唇干裂,满脸倦容。

“康待宾,朕待他不薄,竟然叛唐!”唐玄宗顿时大怒,所有朝臣也怒了。

这些年来,大唐强盛,突厥内乱,不少部族选择了归附,大唐以博大胸怀统统接纳,并且给予了厚待,赐予了土地和草场,让他们过上了安定的生活。

康待宾,康国粟特人,祖先移居东突厥汗国,受到优待得以统率粟特和部分突厥人,自成一部,世代为首领。开元四年,东突厥默啜可汗死,境内九姓铁勒群起暴动,康待宾因此率部投归唐朝,被安置在鲁、丽、舍、塞、依、契六州,史称六州胡,其主要区域就是现在的鄂托克前旗大部及其周边一带。

谁曾想,前有突厥铁勒仆固都督和硖跌部落叛逆,现在降胡康待宾又联合多部族叛唐。

唐玄宗震怒之下,命陇右节度使郭知运率部前往,协助朔方大总管王晙一同剿灭叛乱。

此时事态已经越发严重,远在兰池州的康待宾,已经带领着降胡连克几城,攻陷六胡州,聚众七万进逼夏州。

按说,归附后的胡人部族商贸繁荣,日子安宁,百姓的日子好过了,可康待宾这些头领们心里却越发不安了,虽然权力地位都没变,但是他们总是觉得不那么自在了,受到压迫和剥削了,最后才终于明白,作为狼神的后裔,就应该在草原上肆意驰骋,逐水草而居,哪能被圈养一方动弹不得。

叛出大唐后,这些人终于解放了天性。

自从竖起反唐旗号,事情发展竟然出乎意料的顺利,这使得康待宾们完全放松了紧绷神经,于是燃起了篝火,喝起了美酒,跳起了热舞。

不过在夜幕之中,却有死神挥舞长矛悄悄靠近。王晙为在郭知运之前抢夺头功,立即点兵选将,军队趁着夜色掩盖,神不知鬼不觉包围了康待宾们的营地。

当篝火燃尽,将士醉倒,呼噜声响起时,隐藏在夜幕中的大唐军队,一声令下,骤然发起了攻击,从四面八方冲向了沉睡中的反叛军,霎时,鲜血染红了大地。

唐将王晙率兵平乱,生擒康待宾,押送至长安腰斩。

康待宾之乱被平定后,唐朝加强了对六胡州的监管与防控,但胡人聚众叛乱的阴影仍然萦绕在唐玄宗心头。

鉴于六胡州地区胡人聚居的现实,为彻底断绝再次动乱的可能,唐玄宗采纳了王晙的建议,开元十一年(723年)强行将六胡州胡人迁往江淮等地。

十五年后,突厥毗伽可汗去世,唐对契丹与奚的军事打击也节节胜利,北部边疆的稳固得到了维持。

而南迁的胡人民众则一直未能完全适应江淮地区的生活,仍然保留着群居生活与风俗习惯,对返回故土的意识异常强烈,自然孕育着新的反抗与斗争。

在此历史背景下,唐朝开始考虑移民实边巩固北疆,随之唐玄宗发布了《遣牛仙客往关内诸州安辑六胡州敕》,将南迁江淮等地的胡人又迁回了故地。

对于回迁的胡人,在六胡州地区设置宥州进行安置和监管,治所延恩县(今鄂托克前旗敖勒召其古城),此后,宥州成为防守六胡州地区的军镇要地。宥为宽宥之意,延恩、怀德、归仁都有类似的意思。

宥州在唐代几置几废,初为管理粟特胡人,唐贞元二年(786年)粟特人迁离后,宥州则主要是为管理党项人。

唐元和九年(814年),宥州治所移至经略军,承接黄河一线和夏州这两个军事重镇,发挥对外拒寇、对内镇抚的功效。

唐元和十五年(820年),宥州治所又移至长泽县,为新宥州,就是城川宥州古城。

宥州城最后一直是党项人的根据地。唐广明元年(880年),宥州刺史拓拔思恭起兵镇压黄巢起义有功,被唐王朝晋爵为“夏国公”,赐姓“李”,党项族因之在这一地区逐步强大,宥州也随之成为建立西夏王国的摇篮,在这里割据经略了几百年,终于产生了一个强大的西夏王朝。

南宋末年,蒙古骑兵南下,西夏灭亡,宥州城彻底荒废。

今天,走进这座宥州古城,已是一片空旷荒凉,千年风雨洗礼,已无残砖片瓦留存,只残存夯土城墙和护城壕沟的痕迹,还有野草在这里疯狂生长。

千年的时光荏苒,多少雄迹伟绩都湮没在历史的烟尘中,只有这看似柔弱的古城野草,年年岁岁,青色连天,万里同源,悄然注视着古往今来的兴衰。

风吹过古州沙场,云彩飞扬,号角声已远,布满沧桑的夯土和一岁一枯荣的野草,还在追忆大唐情结。

千年的宥州古城,那傲立的雄姿,遗存的风骨,依然令世人为之震惊。□杨文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