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过所有的落叶

你说你见过竹子林中的落叶

也见过枫树林中的落叶 但你

不一定在见过以上所有的落叶后

同时也见过栗子树下的落叶

就像你见过了冻雨中的落叶

见过了霜露中的落叶 但你

不一定在见过以上所有的落叶后

同时也见过霰雪中的落叶

就像你见过了早晨时的落叶

见过了黄昏中的落叶 但你

不一定在见过以上所有的落叶后

同时也见过午夜时的落叶

只有放迹于几千里旅途中的人

只有在风雪的夜里独自前行的人

甚至只有走过大漠也走过海岛的人

才有机会 见到以上所有的落叶

在秦岭

让我就这样

踟蹰着远去吧

知道在这暮色渐来的深谷中

不再会有人相约着一路同行

也知道在这飘忽不定的途中

不再有人阻止我迟疑着的脚步

甚至我知流浪者的每一次举步

都有可能飘向不测的深渊

可是已经有我惶恐中的脚印

撒向了秦岭山脉的迷雾深处

已经有我踌躇着的恍惚着的踪迹

穿越了秦岭山脉的万千沟壑

此刻再来回顾所来时的山路

想必已是满地的沧桑

冬天里的野樱花

只有踟躇而行的人

也只有 落寞如我的人

才会发现灞河的樱花已经开放

在铺满了各种树叶的河堤上

尤其在 初冬的日落时分

没人会在意这些孤独的树

在渭河

当我发现落叶将尽

天色变得这样阴沉时

已经是这一年的深冬

也已经 是这一天的下午

在渭河南岸空静的树林中

在很多个情景相似的下午

当我习惯于这样一种长久的远眺

并且习惯于把自己弯曲的身体

裹藏在雪雨将至的林霭中时

我会想起我们一起走过的渭水莲畔

想起 你在远行时留给我的嘱咐

然后才是这种长长的远眺 然后

才是 这种雪雨纷纷的下午

林间

我曾经一直以为

秋叶落尽的时候是在深秋

或者是在霜雪来临前的最后几天

可是在经过长时间的观察后

我发现 在西安远郊的防护林里

落叶将尽的时候已是深冬

落叶将尽的时候已是深冬

在重重叠叠的林霭中 我发现

总有一些残存的树叶挂在枝上

发出沙沙啦啦的摇摆声

却始终不肯脱离往日的枝条

那种摇曳着不肯落下的情景

让我想起那些不舍的情感

想起那些在风霜中守望的人

那些如我一样执着的人呵

总想把生命中最温暖的记忆

保留到这一生中的 最后时刻

钟声

原本以为

只有在暗夜里独坐的人

才能在我年少时居住过的山坳里

时时听见青云山上的钟声

可是在经过无数次的迁徙之后

我好像 总能听到那种熟悉的声音

虽然隔着长江也隔着湘江

隔着秦岭也隔着茫茫的巴山

在远离塞北的旅夜里

此刻正下着绵绵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