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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在田埂和双膝下的汉麻

□张晓润

版次:072024年12月17日

汉麻,就是我们口中常说的麻子,在古代,麻子被列为五谷之一,表明其在古代农业中的地位。在今天,麻子仍然是农人耕地里不可忽略的存在。而麻林,则堪称我们北方人的青纱帐。农人累了困了,可以七仰八叉地躺在麻林里困觉。麻子是一种食品和农作物,形似芝麻,用麻子可加工成我们一日三餐不能绕过的麻油,所以麻子这个物种,在我一个北方人的世界里就从来没有倒伏过。对于这个形似芝麻的东西,我更有我童年里挥之不去的画面,在那些游走的画面中,存放着我的母亲和麻子地共同成画的记忆。从童年至中年,它是驻扎进我记忆深处的一粒解药和药方,是曾治愈过我眼睛和心灵的一道风景。

挣工分的年代,父母边教书边种地,所以,我的童年对土地和庄稼并不陌生。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那时随父母到地里干活的更小的孩子如果瞌睡了,会被安排在田埂上以天为被,以地当床。我记得麻子被正式收割后,还会有“遗珠”洒落在麻地里,这就有了我童年里妈妈和婶娘们跪地扫麻子的一幕。在八里河的土坷垃上有风吹过,而她们拿着簸箕和小扫帚的手一到地头就一刻也没消停过。她们弯下的腰、埋下的头和跪地的膝,在今天的我看来,是对每一粒粮食的极大尊重与厚爱,是对低处生活的死命纠缠和抵抗。风吹汉麻,这里没有诗稿,只有汗水;这里没有远方,只有粮贵如金,勤似马牛。那时我尚不清楚,一颗颗麻珠究竟有多沉多重,需要她们用膝下的黄金来兑换?一颗颗麻珠究竟有多骄多傲,需要她们用膝下的黄金一忍再忍,一换再换?这些遗珠般的麻子,在彼时,也许就是住进她们生命里的不会发慌的镇静剂,就是溶在她们血液里的不被辜负的良心债,就是她们一付再付的生活的神圣感和敬畏心。每每提及这些艰苦而青葱的岁月和品尚,我都会忍不住有清泪从脸颊上滚下来。

一个人平凡而珍贵的一生,都在被食物的河流抚摸和充溢,粮食的大军,土地永远是不朽的绶带和胸章。它们在此舞蹈,也在此翻滚,从一粒粟到万颗子,从落地成瓣的汗水到秋蝉鸣唱的果实,它们发芽、拔节,它们扬花、灌浆,任何一种生命的存在,都应受到庄严而肃静的保护和等待。如果我们骨子里的挺拔有谷物的照耀和扶植,请在每一种谷物前收起自己的秽语和俗行。喜膏泽,苦饥劬,节约粮食、珍爱粮食,让粮食的光芒流向我们、贯穿我们,而我们只管做好它身边一株细小的蔬菜,用最小的锅碗瓢盆,接住它的风烟俱净,也接住它的金戈铁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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