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卫民
版次:072024年07月09日
我也常常说黑头发黄皮肤是炎黄子孙,也说过有这个身份的骄傲。要不是随州之行,真不知道老祖宗竟在这里,惭愧,不孝。
当年,炎帝绝不会料到,在他身后许多年,自己会被子孙们神化,被供奉。
我来,见先人,确有些漫不经心。烈山是炎帝的出生地。四月的烈山万木苏复,一派生机,碧波粼粼的烈山湖,水面亮如镜,几千亩绿化林新绿初泛。偌大的广场并排儿的华表,拱围着巨大的塑像,非仰头而得见其容。想必活着时的他定是身材魁梧,力大无比,健壮、帅气。要不是尝百草时,误尝了要命的断肠草,他远远不会把生命指针定格在60岁。在今天看这个年龄不算高,那时算是高寿老人。几千年来,他没有死,他还在他的故土烈山下,端端正正地站立着。依旧目光如炬,向着远方。相传他生于农历四月二十六,因而这座塑像高4.26米。
炎帝生活的年代,人类文明初开。他目睹人们被疾病困扰、折磨,便走出烈山,风餐露宿,在神农架尝百草,解百姓以倒悬。正因为他生对华夏文明初始贡献,才有了今天人们的供奉。据传,塑像落成揭幕的那一日,空中突然聚着一大群鸟儿围着朝奉,久久不散。
神灵不可信,但他治麻为衣,削铜为琴,始作耒耜以及作陶为器的贡献,创建了农耕文明,在相当长的时间内,成为华夏文明的重要组成部分。有史载“神农相士停居,令人知所避趋,建造房屋,使人们有了遮风挡雨地,进退有所。”他教民化桑麻为布帛,结束了以兽皮裹体的时代。今天的《神农本草》就归之于他曾“一日遇七十毒”尝百草。“古人不见现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这是多么敬业,乐于奉献,忧国忧民的老人。他教民稼耕时也不收费。无愧于一团火和太阳的象征。他把四牛耕作当作他生命图腾,可见那时候他的信念是何其坚定和高尚。
风带着春寒从烈山扫过,对神农炎帝的拜谒,使我的思绪沉重。在当下快速前进的时代下,《神农本草》的初衷还能残存多少?稼耕之地被污染,被砖混钢筋霸占。农耕文明中蕴藏着炎黄子孙的最基本的底线,还能保持多久。就连十分普通的豆芽豆腐、馒头,同是炎黄子孙和同胞,也有人忍心,也敢掺药使假。神农炎帝的这尊站立塑像是其40岁的体态和神采气象,凭他的人格和仁德,当初如若遇到如此恶作与罪过,定会掀了其“所”撕了其“衣”。踢出“炎黄”门。
神农书院是两扇土红色斗楔院门,很古朴,廊厅门柱书“惟楚有才,三湘弟子遍天下;于世无偶,百代弦歌贯古今”。进院,果然一尘不染,十分幽静,花甫缘影,没有书童。谈屏时代,“书院”只供游人了。
大殿里是一尊汉白玉神农炎帝的坐像,想必是他老人家在那里的站立累了,或是看见了太多的丑恶,回到了室内,坐在地上,一声叹息。这尊像,人虽老,其目光炯炯,慈祥而睿智,由不得人心生敬仰,屈膝跪拜。这雕塑是神农炎帝画像,临摹所作。相传八国联军入京掠夺走了藏于故宫的原作。竟被美籍华人的祖辈有一次在美国华岗博物馆发现该画后,倾其毕生积蓄,几经周折将画像复制下来。临终嘱咐后人一定要将此画像送回炎帝神农故里。直到1982年11月,他的后代靠一本英汉对照词典和一幅古随县历山地图,跋山涉水,又绕道台湾,才将画像交给这里。
走进时空隧道,不论是勒石、雕塑,古钟、香案,以及娓娓动听的解说,感觉并不真切。恍惚中似乎读出的是神农炎帝站立凝神,是对农耕文明即将远去的不解。手捧着的那一杯稻菽,似乎在说,不勤五谷何来米。而那尊坐像倒是慈眉善目的,那不眨一下的眼睛里是一种无奈。尝过的百草变了味儿,不论煎汤清与浊,泌不出来,能治病的药汤,“铜”引子过了量,都是唐臣,《钱本草》被人忘了。五谷不是原味,果蔬有残留,当初教民稼穑,少了一道“防火墙”。是“欲壑欲火”把人烧坏了。
返回时,我落在最后边。我不晓得我在思考着什么,一直在逡巡。是在“看戏流眼泪”呢,又不是,只觉得心里沉重。这时弟弟电话过来,说老屋要拆了,那合石磨子在老屋的院子,磨眼里都长出了一株榆树,有擀杖粗细了,磨台上的苔藓有一拃厚,太扫眼,搬不走,挪不动。他问我咋办?
我瞀乱着,竟瞠目结舌,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