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07月15日
我的老家在陕蒙交界处的伊金霍洛旗纳林陶亥镇毕鲁图村。20世纪90年代初,父母离开这片沟壑纵横的黄土坡,来到阿勒腾席热镇居住。因为忙于生计,在我三岁的时候,他们把我送回老家,让爷爷奶奶照看,直到上了幼儿园。后来,从小学到中学乃至大学,每个假期我基本上都是在爷爷奶奶身边度过的。
爷爷是个手艺人,会画匠活计。因此,常常外出做工。每次回家的日子总是那么短暂,住上三五天就匆匆忙忙地出门了。每次回家,他都会给我带回许多稀罕的零食,娃哈哈、字母饼干、果丹皮、方便面、泡泡糖,在偏僻的乡村,这些零食是难得一见的美食。这些美食填满了我的胃,也点亮全村和我同龄的孩子羡慕的眼光。在这些小伙伴的心中,我成了最幸福的“小公主”。
最让我难忘的是,爷爷给我买的那辆红色三轮童车。黑色的把手、座椅、轮胎、脚蹬,红色的车体和座椅后挂着的红色小篮子。第一次见到它时,我高兴得几乎要飞起来。爷爷耐心地教我学骑车:眼睛要望着前方、双手要扶稳车把、双脚要交替用力……
爷爷手把手地指导,我很快就掌握了要领,学会了骑车。村里的孩子们听说我有童车,一起跑来看稀罕。我赶忙把童车藏进屋里,生怕被他们弄坏。爷爷见状,温和地对我说:要和大家一起玩才有意义。在爷爷奶奶的劝说下,我终于不情愿地推出车子。爷爷开始弯着腰,教大家一一学会了骑车。我看到爷爷布满皱纹的脸上盛满了快乐。至此,这辆红色童车也成了全村孩子最喜爱的“公车”。
那段时间,我们常常骑着车在村里“招摇过市”,一群孩子前呼后拥、你追我赶,欢笑声洒满了村头的小路。有一天,在一个三岔路口,我们撞上了一位挑着担子的大人。玉米、土豆、萝卜撒了一地,小伙伴有的摔破了皮,有的膝盖擦出了血珠。爷爷奶奶闻声赶来,爷爷把我搂在怀里,一边安慰那些大人小孩,一边拖着车子往家走,他对我说:“摔坏车子没什么,人是最珍贵的。”
回家后,爷爷在童车后系上了一条绳,绳子上挂了几个空易拉罐,里面装着小石子。车子一动,就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像是有人在唱歌,远远地就能听得到,从此,再也不用担心撞到路人了。这辆“会唱歌”的童车,成为我童年最快乐的记忆。
不知道什么原因,在秋冬季节,每当天气变换,我的膝盖就会隐隐作痛。夜晚的抽泣声,总是惊动爷爷奶奶。这时候,爷爷就会立即掀开温暖的被窝,用那双粗糙的大手将我小心抱起,在那盏昏暗的灯光下,爷爷抱着我来回晃动。当我的哭声渐渐平息,爷爷又坐在床沿,让我躺在他温暖的怀里,左手托着我的后背,右手轻轻地揉着我的膝盖。这时候,我感觉到爷爷轻柔的揉按带着神奇的治愈力量,疼痛立即消失了。有时,爷爷奶奶还会用那个古老的铜火罐给我拔罐,用最原始的方式吸走我关节里的湿寒。
如今,我早已为人母,但每当天气转凉,电话那头总会传来爷爷奶奶熟悉的叮嘱:“记得添衣,晚上盖好被子……”这些简单的话语穿越时空,依然带着温馨、带着感动抚慰着我的心灵。现在我才明白,在那些不眠之夜里,爷爷抱着我的每一步徘徊,都是在丈量爱的距离,每一圈揉按都是在书写无字的药方。他用最朴素的方式,为我构筑了一道永远温暖的避风墙,构筑了一道抵御世间风雨、风寒的温暖屏障。
“待人要谦和、要大方,学会宁可自己吃亏,也不能占别人的便宜。”这些朴素的话语,像种子一样深埋在我心里,使我深深地懂得,爷爷给我的不只是零食和玩具,更是弥足珍贵的人生哲学和为人处世的道理。这些早已融入我的血脉,成为我生命中最坚实的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