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07月06日
小时候总爱眺望远方,成人后却又思念故乡,他乡多年,我终将家乡变成了故乡。故乡,总是让人感到深入骨髓的亲切,远了,思念,近了,怀念。我的故乡在内蒙古兴安盟科右前旗白辛乡白音村,“白音”寓为富裕之意。
故乡在一个小山村,四面山峦围绕,有叫出名字的,也有叫不出名字的。印象最深的是村子东面的“佛爷山”,这座山山体两侧迥然不同,一侧是平缓的山坡,一侧是陡峭的石崖,石崖上错落有致地生长着大片的杏树,初春天气转暖,杏花开了,满山满眼的粉红,煞是好看,可儿时的孩子们对这并不感兴趣,只盼着早日杏花落了好来摘杏子吃。几场春雨过后,青杏长到指甲盖儿那么大了。放学后,姐姐带着大伙儿,大伙儿都带上盛杏的家伙,浩浩荡荡地向山里进发。到了山上采了个盆满袋满,偶尔不注意还会抓到毛毛虫上,看到那浑身白毛,满身蠕动的怪东西,吓得人摔了盆、撒了杏,摔个跟头也是常有的事。每到端午时节,孩子们会三五成群地来到山体另一侧的缓坡上,进行滚鸡蛋比赛,鸡蛋前面滚着,一群孩子后面跑着,也不知道是谁的鸡蛋破了壳变了形,清是清黄是黄,在半路就阵亡了,只记得孩子们跑着笑着……
在村子的北面还有一座叫得出名字的山,是三座高山连在一起,形似马鬃,村里人取名“马鬃山”。山上长满了柞树,还有各样药材,防风、赤芍、黄芩、玉竹……应有尽有。夏日里农忙完了,父亲带着我们来山上挖药材补贴家用。早上早早地吃过早饭,一家人赶着马车便出发了,到了山上,两人一组便分开挖药了,那会儿年纪小抡不起镐头,只能做父亲的帮手,他挖药,我捡药,忙得不亦乐乎。父亲挖上一会儿药材就会高喊一遍哥哥姐姐的名字,好确定他们的位置才心安。到了中午,父亲就用几块石头搭起小灶,拿出家里带的小铁锅,去山下打来山泉水,为大家煮面吃,父亲的厨艺真的不敢恭维,一锅面煮下来,锅底的糊了,中间的生了,上面的熟了,连母亲都想不出父亲是怎么调制出这么一锅“美味”。中午饱餐过后,稍作休息,大家又出发了。日暮低垂,天色暗了下来,父亲招呼大家该回家了,大家也忙着把半天的战利品装上车。回家路上,一家人谈论着一天的趣事儿,是谁刨在了蜂窝上,被马蜂围攻得哇哇叫,是谁摔了个大马趴,是谁的歌声飘得好远……说着笑着,也就忘了一天的疲惫。
故乡山美,水更美。围绕着小村庄一条小河伸向远方,大人都叫它“高老河”,每每听到这个名字,我能想起的都是猪八戒和高老庄的故事。小河那时水量充沛,常年流着。冬天,河面结了厚厚的冰,像一条白练围绕着村庄。父亲也为大家亲手制作了冰车、冰锥、冰鞋,做工虽然略显粗糙,但对于我们山村孩子却是如获至宝。有时下了大雪,河面两边的河道上形成了两个大雪坡,孩子们排成一串儿从上面滑下,笑声喊声响成一片,是谁压住了谁的腰,是谁踩住了谁的头,是谁被惯性扔到好远……已经没有人计较了。夏天到了雨季,小河水位涨高了,妈妈们结伴去河边洗衣服,孩子们也三五成群地去河里戏水,为了玩得尽兴,大孩子们总会带着我们筑起高高的堤坝,小的搬土块儿,大的搬石头,弄得浑身泥巴,狼狈不堪。玩了没一会儿,水坝冲开了,不知道冲走了谁的鞋子,谁的短衫,只见孩子们顺着河流追着跑着喊着……
依山傍水的家乡人,和这山和水一样质朴。在那个并不富裕的年代里,人们总是用最纯朴的方式互相温暖着。家乡有许多不成文的习俗,有人生了大病,村里人都会前去探望,有时带上两瓶罐头,有时拎上一袋果子。哪家要举行婚丧嫁娶,村里年轻人都会不约而同前去帮忙,分工明确、井然有序。最让人意外的是,母亲可以记住村里男女老少的年龄,过了三十七的都要给过本命年,所以村里人每隔十二年都会有个盛大的仪式。到了年根底下,家家杀年猪,宴请村里男女老少,如果第一天没邀请到,第二天、第三天总会再准备一桌,让你非吃上一口不可。长大后回想,那会儿的人们物质上真的很穷,但精神上却是真的富有。
儿时总觉得故乡是想要逃离的地方,在外漂泊,几经风雨,似乎理解了故乡,无论你身在何方,心底总有一处温柔,叫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