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水流年

2025年02月23日

过年越来越没年味了,越来越没意思了——好多人发出这样的感慨。这份感慨不仅是惋惜,更是对春节深层意义的思考。到底是谁“偷走”了专属于年的快乐?延续了多少年的“年味儿”还剩下多少?年还能保留住吗?还能延续多久?

人们常说“穷开心”。过去那个年代,吃不饱、穿不暖,大人小孩却盼着过年。过年意味着什么?能穿一件新衣服、吃一顿好饭,大红对联装扮起来的老宅子,骑着自行车、赶着骡马车走亲访友,天寒地冻也阻止不了拜年的热情和决心。亲戚是真的亲,年是真的暖。

过去的年是“女子要花,小子要炮,老汉要顶新毡帽。”辛苦了一年的大人和孩子都要做上一件像样的新衣服,穿着新衣服心里美滋滋地倍感珍惜。大家穿的衣服都差不多,就那么几种样式、几种面料,只有在过年和走亲戚时才会穿。哥哥姐姐穿小了,弟弟妹妹接着穿,因为那个年代没有“过时”这一说,真正做到了物尽其用。新衣服过了正月就要收进衣柜,可能几年都不会再添置新衣服,但明年拿出来还是一样的新。不像现在,衣服款式多样、面料丰富,买衣服像买菜一样随意,完全凭心情。喜欢的穿几天,不喜欢的连吊牌都不摘就直接扔掉。衣服不再送人,宁愿扔掉也不会主动送给需要的人,认为那样会伤了彼此的自尊心。说真的,衣服不对你眼,周围总有能对眼的人吧?好端端的衣服怎么就扔了呢?到现在我都不会扔衣服,也不介意别人给我衣服,只要合身能穿就行。衣服最初的功用不就是遮衣蔽体、防寒保暖吗?现在连它的初心也丢掉了。

过去的年,一到腊月就吹响了过年的“集结号”。村里每家每户开始酝酿年味儿,大人们更忙活了:煮猪头猪蹄,小孩子总是等不及熟,闻着肉香围着锅台不离。大人们总会拣一块炖好的肉块取出来放在孩子的碗里,叮嘱孩子慢慢吃别烫着。孩子早已把肉捏到嘴里,呼哧呼哧地吹着嘴角,大人们轻轻骂一声“馋猫”。压粉条,刚出锅白白长长的粉条捞一碗,放点酸腌汤、醋酱油,滴几滴上好的胡油就是一顿绝好的美味,吸溜吸溜就是一顿嗦粉。麦香味十足的大白开花馒头出锅了,用红纸泡好的红色,用筷头挨个在馒头上点个小红点,馒头顿时显得更有生机。纯胡油炸好的油糕、麻花、茶点是孩子们整个腊月最好的零嘴,饿了从凉房抓一根麻花,闲着从凉房挖一碗茶点。正月家里来客人了,熬一壶砖茶,摆上茶点麻花,聊着家长里短,这就是人们最好的休闲时光。

过去的房子多是砖房或土房子,不管房子咋样,一定要贴满红红的春联。大红纸上用墨汁写出来的对联,一定是出自村里德高望重、能写一手好毛笔字的“文化人”。大先生摆开架势书写,旁边有人研墨、有人放置晾干,大家都小心翼翼得生怕弄坏了。拜年时,一进院子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贴得整整齐齐的大红对联,正房、凉房、羊圈狗窝都会贴,远看好像一片火海。能识文断字的总会品头论足,评价书法的好坏。写得好的为主家增色不少,主家一脸笑盈盈;没写好的,打哈哈怪怨自己没好好念书,不会在这个问题上斤斤计较。让进屋,客人喝茶的工夫,主家就把饭做好了,把热情好客毫无保留地呈现在这一桌丰盛的酒宴上:炖好的猪牛羊肉、压好的蹄花、热好的糕饼馒头,主人拿出平时都舍不得喝的好酒给客人倒满,会喝酒的不分高低上下全部倒上。可以说,拜年走亲访友是情感的浓缩和文化的符号,情感表达含蓄内敛。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举杯共饮是一年中对家人、对亲人情感表达浓度最高的时刻。

过去拜年的出行工具无非就是自行车、马车骡子车,家庭条件比较好的有摩托车和三四轮车。一句玩笑话就是“都是敞篷的”。一家三口、四口、五口,挤在那一个交通工具上完事。坐个三四轮车就已经美到天上了,拖斗上扔几捆干玉米秸秆就是天然的座位,再扔上几床厚被子,老婆孩子戴上大棉帽子、棉手套,挤坐在一起,严严实实地围上大被子就出发了。柴油机在咆哮,车斗在高低不平的土路上颠簸,把人抛起来又落下,一阵阵的欢笑声在寒风中飘得很远很远。到地方下车才发现腿都冻僵了,迈不开步子,天气是真的冷啊!现在的路都成了柏油路,每家每户都有了小汽车,却懒得出去拜年了。现在流行的拜年方式改成了线上发红包、视频拜年,抹平了时空距离,想念就能相见。春节期间,许多人选择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南方人到北方看雪,北方人到南方赏景。好多年轻人打心里没有这种拜年的想法,平时总是被大人“羁押”着行使一下礼节,或是走个过场。他们不愿意被所谓的拜年羁绊,更崇尚的是看一场电影、打会儿游戏,或是静静地缩在一个角落翻看手机、看书。

年味儿真的变了。过去急切盼望着久违的姑舅两姨,会拿出自己珍藏了许久的好吃的等他们来一起分享,打一天的扑克都不累,要回家了哭得稀里哗啦。现在人们流行一种集中吃饭的方式叫“团拜”。过年有了更多的选择方式:回家过年、反向春运、出门旅游,或是宅在家里放松放松,年味有了多种表达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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